四年半之后，馬斯克終于站上法庭；在位于舊金山的北加聯邦地區法庭，為他2018年那條不負責任的私有化推文進行辯護。

“我不想在加州審，這里的人不喜歡我，要去德州審。”但就在特斯拉股東集體訴訟開庭的前十天，馬斯克律師突然又提出了新要求。馬斯克不想面對“對他有成見”的加州陪審員，想將這起訴訟轉移到他新家所在的德州。

本月6日，馬斯克私人律師斯皮羅(Alex Spiro)向北加聯邦地區法院提出申請，要求將馬斯克推文欺詐案的民事訴訟案轉移到德州聯邦地區法院去審理，理由是灣區媒體對他的負面報道導致陪審團充滿偏見。

但馬斯克想做“德州必勝客”的計劃泡湯了。上周五(1月13日)，北加州聯邦地區法院的華裔資深法官鄭一芳(Edward Chen)在法庭聽證會上，駁回了馬斯克律師的這一申請，決定繼續在舊金山審理這起特斯拉股東對馬斯克的欺詐訴訟。

馬斯克說話做事向來我行我素，應對訴訟也是身經百戰。兩個月前他還被迫乘機橫跨美國，親自來到特拉華州，參加特斯拉股東對他天價薪酬的維權訴訟。這一次，他面對的依然是維權的特斯拉股東，還要追溯到2018年那條知名的“私有化推文”。

私有化推文涉嫌欺詐

2018年的夏天，正是特斯拉最艱難的時刻。Model 3產能遲遲無法提升，特斯拉現金儲備急劇消耗，面臨著資金鏈斷裂的風險。在這樣的情況下，特斯拉吸引了大批做空投資者。他們重金押注特斯拉股價會出現崩盤。

馬斯克連發數條推文宣布私有化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8月7日那天，馬斯克突然在推特上表示，“正在考慮以420美元的價格將特斯拉私有化。已經獲得融資。”

隨后他又補充表示，“自己希望即便特斯拉私有化之后，所有當前投資者繼續留在公司。自己會創建一個特別目的基金，確保所有人可以繼續持股特斯拉股東們可以考慮接受報價出售股份或者繼續持有。”

在馬斯克發布這一推文之前，市場傳言沙特主權基金正考慮投資入股特斯拉20億美元。投資者因此對馬斯克的“私有化”消息深信不疑，特斯拉股價兩個小時之內就從344美元飆升到了380美元，并在隨后幾個交易日持續大幅攀升。諸多空頭因此損失慘重，甚至被迫爆倉出局。

但根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事后調查，馬斯克在發布這條推文前，只是和中東投資者進行了初步接洽，根本就沒有獲得融資保證。而他之后也沒有籌集到私有化所需的700多億美元融資。8月底，馬斯克不得不放棄私有化的計劃。

馬斯克這則私有化推文不僅違反了上市公司重大交易消息的披露要求，更涉嫌進行證券欺詐。在面臨證券欺詐的指控下，馬斯克被迫在當年9月底與SEC達成和解，接受三大處罰：

他和特斯拉各自支付2000萬美元的罰金；他同意辭去特斯拉董事長的職位，并改組特斯拉董事會；馬斯克未來發布關于特斯拉的推文必須要得到公司律師的認可。

雖然馬斯克并沒有因此失去特斯拉的控制權，但他對此依然很不服氣。去年他公開表示，自己是在銀行斷貸的壓力下才被迫簽下和解協議的。而且馬斯克還提出上訴，要求法院取消和解協議中關于發布推文必須得到律師預審的條款，但遭到了紐約聯邦地區法官的否決。

盡管SEC選擇對馬斯克“罰酒三杯”，但特斯拉空頭投資者們并不愿意就此放過馬斯克，他們在舊金山聯邦地區法院向馬斯克提出了集體訴訟，指控馬斯克的欺詐推文導致他們損失慘重。

這就是今天在舊金山開庭審理的民事訴訟案件。所有在2018年8月7日-17日持有特斯拉股票的股東都可以加入集體訴訟。

馬斯克想在德州審理

那么馬斯克為什么要申請將這起訴訟轉移到德州去審理呢？因為在這起訴訟中，華裔法官鄭一芳已經在去年4月作出判決，認定馬斯克的私有化推文并不屬實；但他這一推文是否屬于惡意欺詐，則要交由陪審團來判定。陪審團成員的態度將決定馬斯克是否會輸掉這場官司，以及可能的天價賠償。

這就是馬斯克申請轉到德州受審的原因所在。他的律師提出，馬斯克收購推特之后，舊金山灣區媒體對他的持續負面報道會對陪審團成員帶來先入為主的壞印象。這樣的陪審員組成無法對馬斯克進行公平公正的審理。

或許馬斯克覺得自己會在德州擁有更友善的環境。他反感加州和推崇德州，已經是眾所周知。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之后，因為疫情防控關閉工廠，馬斯克與加州政府產生了矛盾。他在公開批評加州政府不夠親商之后，拋售了自己在加州全部七幢豪宅，連帶著特斯拉總部一道搬到了德州。

當然，馬斯克搬到德州有著直接的利益原因。德州沒有州個人所得稅和資本利得稅，而加州這兩項稅收都是全美最重的，隨著馬斯克資產超過千億美元，這兩項稅收是他拋售股份套現所必須面對的。此外，特斯拉還在德州奧斯汀開設了美國第二家組裝廠，不僅大幅降低了人力與土地成本，還獲得了接近5000萬美元的稅收減免。

在這樣的背景下，馬斯克個人的政治立場也開始逐漸轉向保守派。過去兩年時間，馬斯克不斷因為防疫措施和富人財富稅問題，與民主黨總統拜登以及諸多激進派民主黨議員多次隔空叫板；他更公開質疑自由派主導主流輿論，更在收購推特之后解封了前總統特朗普的賬號。

在經濟政策和價值觀方面，加州和德州是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兩大核心陣營，分別高舉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的大旗。加州政府主張大政府高稅收、注重平等與扶持弱勢，加強企業監管；而德州政府主張小政府低稅收、放松監管與更為重商。而且相比自由派法官居多的加州聯邦法院，德州的聯邦法院以保守派法官居多。

根據霍爾姆斯事件改編的HBO電視劇

華裔法官駁回訴求

在上周五的聽證會上，馬斯克的律師斯皮羅提出，在200名陪審團候選人的調查問卷中，甚至還有人對馬斯克使用了“白癡”和“小丑”這樣的貶損性描述，這表明馬斯克很難在舊金山灣區得到公平的審判。

但控方律師對此反駁稱，馬斯克引發的爭議是他自己導致的，因為他經常在推特上發表爭議言論。而且馬斯克是一個吸引全球媒體報道的名人，收購推特只是他遭受負面報道的其中一個原因，如果僅僅因為負面報道就可以要求更換陪審團的話，那么馬斯克在哪里都不可能面對陪審團審理。

最終華裔法官鄭一芳采納了控方律師的意見，駁回了馬斯克律師的申請。鄭一芳在解釋駁回理由時表示，自己相信擁有幾百萬人口的舊金山灣區一定可以選出公正的陪審團，公平公正地審理馬斯克涉嫌證券欺詐的案件。

鄭一芳還以血液檢測創業公司Theranos的創始人霍爾姆斯(Elizabeth Holmes)舉例。盡管霍爾姆斯“滴血驗百病”的欺詐事跡在美國已經家喻戶曉，甚至成為了HBO熱門電視劇的原型，但她依然在圣何塞的聯邦地區法庭受審，面對著硅谷民眾組成的陪審團。

由于以虛假技術欺詐投資者，霍爾姆斯去年年底被判處11年3個月監禁，且9年半時間不得保釋。等到出獄的時候，昔日斯坦福的創業美女霍爾姆斯就將年近半百。

盡管鄭一芳法官駁回了馬斯克律師到德州受審的訴求，但他也接受了馬斯克律師的意見，仔細閱讀了所有陪審團候選人對馬斯克印象的調查問卷，取消了一部分明顯反感馬斯克的候選人的陪審團資質。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69歲的法官鄭一芳出生成長于舊金山灣區，是第二代華人移民。2009年，他獲美國前總統奧巴馬提名出任北加州聯邦地區法庭法官，2011年正式宣誓就職，也因此成為北加地區首位華裔聯邦地區法院法官。

鄭一芳也曾經作出對馬斯克有利的判決。去年4月，鄭一芳駁回了特斯拉股東對馬斯克發布言論禁制令的訴求。當時這些維權股東認為，馬斯克可能會在庭審開始前發表公開言論，通過自己的影響力來誤導陪審團，因此申請禁止馬斯克在開庭前討論這一案件。而馬斯克律師則認為這是侵犯了言論自由權利。

沙特土豪拒絕作證

與去年年底特拉華州審理的特斯拉股東訴訟相同，此次特斯拉股東集體訴訟也會要求馬斯克親自參加庭審，并要求召喚特斯拉當前以及前高管，以及特斯拉董事會成員出庭作證，可能召喚的證人包括了馬斯克好友、甲骨文創始人埃里森(Larry Ellison)、詹姆斯·默多克(James Murdoch)以及馬斯克的親弟弟金寶·馬斯克(Kimbal Musk)等人。

雖然鄭一芳已經判決馬斯克的私有化推文并不屬實，但馬斯克依然還有逃脫索賠的可能性。他需要向陪審團證明自己當時的確有將特斯拉私有化的計劃。馬斯克始終堅稱，沙特主權基金當時已經同意提供融資。

去年披露的法庭文件顯示，馬斯克與沙特主權基金負責人Yasir Al-Rumayyan在2018年8月初通過短信進行了溝通。馬斯克詢問，“你曾經說過，你們很有興趣將特斯拉私有化，而且從2016年以來就有這個想法。”Al-Rumayyan回復道，“這取決于你。我們沒有足夠的信息，就沒法批準任何事情。”

盡管馬斯克律師要求Al-Rumayyan以及沙特主權基金其他高管出庭作證，證明他們當時已經同意為馬斯克提供資金，但卻遭到了沙特方面的斷然拒絕。